今年,这些国产片值得二刷

什么是好的国产片?2019年以来,我们做了几十篇电影报道,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流量”时代结束,大导演大明星一呼百应的局面不再,内容为王,观众对质量有了更好的甄别能力,口味也变得更刁钻。

我们选出其中4部做一个回顾。在这些上映的电影中,有独立电影,有国产动画,有纪录片……它们都没有什么大明星,却凭着自身过硬的质量,口口相传,硬生生地在市场上劈开了一条路。

《撞死了一只羊》剧照

《过春天》剧照

《哪吒》,2019年最燃的国产动画,位列中国影史票房总榜第二。

《四个春天》,一台相机拍完的家庭录像,导演完全是电影素人,片子凭口碑进了院线,最终收获千万票房。

《撞死了一只羊》,纯粹的艺术片,档期和《复仇者联盟4》正面相撞。导演万玛才旦是“藏地电影新浪潮”的开启者,新片《气球》今年8月又入围威尼斯电影节。

《过春天》,令人惊艳的华语青春故事。导演白雪虽然是北京电影学院的科班毕业生,却在家做了十年全职太太,终于不甘梦想就此埋没,拍出了自己的这部处女作。

这些电影人,都曾在孤独中探索,坚持真诚地自我表达,做出不落俗套的作品,启发之后的创作者,堪称“国产电影之光”。



《哪吒》票房已过49亿,位列中国影史票房总榜第二,仅次于《战狼2》。最近,官微宣布《哪吒》档期延至10月26号,过50亿指日可待。

这是个中国观众从没见过的哪吒。他顶着黑眼圈,凶神恶煞,性格暴烈,不但不像个神话英雄,甚至都不像个好人。但他又是历届最打动人心的哪吒,让一批接一批最难以取悦的年轻人,为他走进电影院,被他戳泪腺,给他打高分,还要去二刷。

哪吒是投错了胎的魔童。阴差阳错下,本是灵珠英雄的哪吒成了混世大魔王。而且很不幸,他只有三年的寿命。

“电影的主题就是哪吒是否能一步一步打破别人成见,扭转自己的命运。这个中心思想是我非常想做的,也正是我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

一条专访饺子导演

80年出生的饺子,小时候想当一名漫画家,但高考时,饺子“踏实”地报考了医学院——华西医科大学(现四川大学)药学院。

原打算安安稳稳当个药剂师,没想到大三时,因同学推荐了一款三维软件MAYA,饺子开始自学做动画。他下载了网上很多其他人的作品,跟自己做的一对比,觉得自己做得不赖,相信能靠此找到工作。“如果能用自己的爱好赚钱养活自己,那就是人生最大幸福嘛。”饺子坚定转行。

《打,打个大西瓜》片段

他的首部动画短片《打,打个大西瓜》,在家闷头一搞就是3年8个月。

一个大好青年,3年8个月蹲在家没有任何收入来源,靠母亲的每月1000元退休金生活,母亲却对他没有任何怨言。

因此,2019年的哪吒说,“别人的看法都是狗屁,你是谁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这是爹教我的道理。”饺子让哪吒的反抗,转为在家人的支持下,突破既定命运、实现自我认同。

这个“反抗目的”的转变,除了是饺子从自身体验出发的真实表达,更与当下中国广大年轻人的心理产生共鸣。

在饺子看来,“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不再有明确的对立面和反抗对象,更多的焦虑可能来自对自我身份认同的迷茫、对实现自我价值的困惑。”

人物的动作设计由饺子亲自上阵

《打,打个大西瓜》一路斩获大奖,包括在2010年的柏林国际短片电影节中拿下国际竞赛单元最高奖项“评委会特别奖”,饺子也受到动画公司彩条屋注意。

《哪吒》是饺子首部长片,从一个自学成才、单打独斗的的创作者,到需要掌控全局的商业电影导演,对饺子来说,这段经历着实痛苦。

更痛苦的是,不仅是要赶工,饺子还死抠质量,细微的瑕疵都不能放过。甚至有的连续动作,还要一帧一帧地过,放大、死抠。真正的作品高于一切。

请不起动作指导,他就亲自上阵,龇牙咧嘴地示范动作,“我也没有学过表演,但还好我是个影迷。”

当我们问他,最喜欢哪些电影,他不带想地报出一溜: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全系列、宫崎骏全系列、押井守全系列、大友克洋全系列、皮克斯全系列、迪士尼全系列、老港片全系列、卡梅隆全系列、斯皮尔伯格全系列 ……

“这段时间后,我还是想尽快回归平静,甚至我跟他们说,我要跑到喜马拉雅山去写剧本。”

对饺子和彩条屋来说,一部《哪吒》动用1600人,全国大部分动画公司来做,实则“被逼无奈”。这是因为中国动画工业的不成熟,所以只能采用人海战术。

而在国外,特效、艺术、动作等等,每一个部分都有电影团队自己的专人负责。甚至会仅仅为了某一部电影中某特定场景的质感,耗巨资去开发一套专门的软件进行制作。比如《疯狂动物城》,一开始团队就开发了一个“肌肉系统”,只为了制作出更真实的肌肉感,让一些大型动物看起来更有力气。

“目前我们只能是尽力追赶,至少我们的差距在不断地缩短。”

在不久的将来,导演田晓鹏新作《西游记之大圣闹天宫》,全新的故事线,官宣2020年上映。导演不思凡的《大护法2》,筹备中,豆瓣页面显示2020年上映;“中国神话系列”《姜子牙》定档明年大年初一。

更有网友戏称,“2020,国产动画将全面脱贫、建成小康社会。”至于到底能不能实现?多久能实现?不如用饺子剧透《哪吒2》时的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四个春天》是陆庆屹的第一部电影作品,今年1月上映,豆瓣9万多人看过,评分8.9。

陆庆屹平时生活在北京,做过足球运动员、酒吧歌手、摄影师,电影拍摄零基础的他,从2013年起,每年春节回贵州独山老家时,用相机拍下父母唱山歌、打野菜、种花草的日常。


一条专访陆庆屹

从2015年开始,陆庆屹想要把家庭影像记录做成一部真正的电影,他买来很多书自学电影的技术。

素材拍到了2016年春天,然后剪辑花了一年零八个月。期间辞去了所有工作,每天独自剪辑差不多16小时。

“我的爸妈在非常普通的生活环境里,保持一种独特的特质,我希望能够让他们自己看到。”

陆家有三个孩子。陆爸爸90年代就开始用DV来拍日常生活,他挚爱音乐,自己砍竹子做洞箫、笛子,会二十多种乐器。

陆庆屹说,爸爸有一个让他记忆最深的场景:1999年冬天,家里着大火,房间全烧黑了,爸爸从里面找到快烧成炭的小提琴,就坐在天井里,把小提琴擦干净,拉了有两小时。

“可能他心里也非常沮丧,需要音乐来安抚一下自己”。


陆妈妈脾气火爆,任何时候她都用山歌来表达自己,哪怕切着肉、洗着碗,她也能想到一首山歌来对应。

“拍摄的时候我才开始注意,比说我妈在那儿绣花,就看见她那个脚踩拍子;她在缝纫的时候,她身体里边那种节奏……她没有在唱,但她心里有歌,她随时心里都在唱着歌”。

贵州独山县这一带的人似乎都是这样,妈妈的闺蜜来串门,也随口唱起山歌:人无艺术身不贵,不会娱乐是蠢材。

《四个春天》不是大量生活记录中,偶然捕捉到几个精彩时刻,而是整个片子都涌动着情感和日常诗意。在家里,爸爸带着天真又快乐的神色,修凳子、整电灯,他说,“每天至少为家里做一件事”。

一次,爸爸兴冲冲地走进屋子,告诉大家:燕子今年又来了!妈妈却说:我喊你爸少高兴点,到时燕子一走,心又灰好几天。

“这个片子拍完了之后,我好像对父母的认识就变了。从制作的角度上来说,我跟他们拉开了距离,但在情感上我感觉更紧了。

有好多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里边呈现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对世界的爱。”

清水煮白菜一样的家庭记录,出来的滋味却像是浓郁的高汤。

贵州独山县


这部用一台相机拍完的电影,在北京的第二次放映后,被专业电影人看到,深受感动,自发地想把片子推上院线,于是花了半年时间,用院线电影的标准来完善它。

《四个春天》上映后,不仅收获了很多温暖的反馈,也激起了人们对独立纪录片的热情。

今年入围First青年电影展的纪录片《夫妻不是同林鸟》,30岁的导演谭振邦说自己正是受陆庆屹的启发,才想到跟拍父母日常,“我想拍一部城市版的《四个春天》。”



一条专访万玛才旦

今年4月,全民热烈讨论《复仇者联盟4》的时候,万玛才旦的新片《撞死了一只羊》同期上映,收获了一千多万票房,在国产文艺片中属于好的成绩。

《撞死了一只羊》讲述的是发生在藏地高原上的复仇故事,充满荒诞感,它的底色是藏族人的信仰和慈悲。影片提名金马奖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获第75届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奖。

司机金巴在路上遇到了要去复仇的杀手金巴,杀手最后放弃了复仇,但始终无法真正的解脱,司机在梦中化身成杀手,替他完成了复仇。

“通过梦中复仇的方式,暗示一个血腥、暴力的时代终结了。这样的复仇传统终止了,每一个个体,才有可能觉醒,作为一个族群,才有可能有希望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电影的监制是王家卫,他担心因为文化的差异,可能会有人看不懂或误解电影。于是建议万玛才旦,找一句精粹的佛语或格言,带领大家进入电影。

万玛才旦最后找到一句藏族谚语:“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梦,你可能会遗忘它;如果我让你进入我的梦,那也会成为你的梦。”

最后,这句话成为打开电影的钥匙。杀手金巴和司机金巴,可以解读成他们是互相的一个梦,他们彼此映照,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直到2006年之前,万玛才旦都是国内唯一的一位藏族导演。

2005年,他的首部长片《静静的嘛呢石》参加金鸡奖,获得了最佳导演处女作奖,那一年也正好是中国电影诞生一百周年。看到电视里播获奖新闻的时候,很多藏族人都非常高兴。有人告诉他,甚至高兴得把电视机都砸了。

因为之前,基本上都是一种他者的目光在讲述藏人的故事。直到中国电影诞生百年之际,才有了一部真正意义上藏人的电影。

万玛才旦首部长片《静静的嘛呢石》

万玛才旦在开始拍电影之前,有过一段非常孤独的时光,师范类中专后,他回老家当了小学老师。

“这个学校就那么两三个老师,到了晚上,整个学校就你一个人,批改完那堆作业本,一个人闲下来,内心就会时常被一种排遣不掉的孤独和寂寞包围。那时候也没有电视机,惟一的消遣就是看看书,然后写写东西。创作是从这里开始,没发表过,完全是为了满足内心的需要。当时写了处女作《人与狗》。”

万玛才旦辞去小学老师的公职后,去兰州上大学,读藏语言文学,毕业以后去机关做公务员。后来又去读硕士,藏汉文学互译专业,其实一直和电影没什么关系。直到碰上一个基金会的资助项目,去了北京电影学院学习。


《气球》海报

在万玛才旦的带动下,更多藏族年轻人都开始拍电影,形成了所谓“藏地电影新浪潮”。

松太加担任了万玛才旦几部电影的摄影、美术之后,拍出了自己的《河》、《阿拉姜色》。去年,万玛才旦的副导演拉华加拍出处女作《旺扎的雨靴》,获得2018年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导演。今年8月,万玛才旦导演的新作品《气球》又提名了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最佳影片。

万玛才旦说,“我希望我的电影能够超越民族、超越地域,和更多的人发生联系。”


《过春天》是白雪做了十年全职主妇后的处女作,去年拿下了平遥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是多伦多电影节的开幕影片,还入围了柏林电影节,提名了亚洲电影大奖,今年3月全国上映。

片子讲的是一个16岁少女佩佩走私水货的故事,她家在深圳,每天过境到香港上学,为了实现和闺蜜一起去日本看雪的愿望,她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偷带几部手机到深圳来挣钱。

“过春天”这个说法很有诗意,但它其实是水客的行话,意思就是“顺利过了海关”。


一开始,白雪想写一个跨境学童的故事。她跟着父母,6岁离开西北老家,来到深圳,在这里一直生活到18岁。1990年的时候,香港已经是繁华的大都市,深圳还满目都是稻田,她经常是两脚泥泞,独自背着书包上学。

白雪当年住的地方已是深圳的中心区,福田CBD,可以说她是深圳速度的一个亲历者。

两座城市的对比和变化,在短短30年间,诞生了很多关键词,“单非仔”(拥有香港身份,但父母有一方不是香港人)、“水货客”。随着深港差距缩小,这些词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

目前,在香港念书、每天往返深港的跨境学童有3万左右,包括幼儿园、小学和中学,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我是哪里人”的身份认同问题。

佩佩的青春尴尬孤独,在日常生活中,她其实是缺乏存在感的,但是她在走私水货这件事上找到了存在感。所以不惜一次又一次,铤而走险。

《过春天》是发生在香港北边的上水社区,接近深圳。跨境学童为了方便,会选择这一带上学,通常也是水货客的聚集地。

左一为白雪导演

白雪从2007年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十年里有一个标签一直在她身后:一个写不出剧本的待业主妇。

在这十年里,她结婚,有了一个孩子,有很多次想去公司上班的念头,最后也都打压下来,基本没有收入,也不懂什么是赚钱。“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先生,非常包容我,一直没有对我抱怨”。

她拍了几部短片,电脑的文件夹里大大小小几十个个创意,但都是大纲。2013年,白雪考入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读艺术硕士,因为这个硕士需要一部长片来毕业,所以就想逼自己一把,后来确实也是在学校期间完成了《过春天》的剧本。剧本真正写作时间只花了一周,但是调查准备有两年。


“这部电影的主创——摄影师、声音指导、作曲、制片,大部分都是我本科同学,基本上我们是手拉手长大的。后来,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比较出色了, 我这次拍戏是毕业十年后第一次合作,所以大家有回来帮我拍作业的感觉。”

《过春天》制作上的讲究,代表了现在青年电影人的水准。摄影方面,在深圳,基本是固定镜头,比较稳,但一到了香港,就是手持镜头居多,贴近人物,很有挤压感;声音设计也花了心思,深圳的声音比较开阔,香港的声音给人感觉很逼近。


《过春天》没有辜负白雪的十年沉淀,躁动不安的渴望、少女的小心思,都是在微妙上做文章。

比如男主角阿豪和佩佩有一场很“情欲”的戏,在阿豪家面摊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阿豪用胶带把iPhone一个一个缠在的佩佩腰间,灼灼的红光,窗外偶尔车灯闪过,暧昧激情含蓄,已经到了顶点时,他们却喝了瓶汽水,阿豪一个打嗝,尴尬瞬间卸掉,彼此自然对视一笑。

白雪导演始终将情绪控制在青春期的欲说未说中,呈现出今年最好的华语处女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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