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艺谋的导演生涯中，他曾经创造过无数辉煌的时刻，优秀作品举不胜举。而《菊豆》这部无限接近奥斯卡，并在亲情、爱情、伦理、人性等多方面揣度、衡量、批判、鞭挞的作品却鲜有人提。

张艺谋的《菊豆》改编自作家刘恒的小说《伏羲伏羲》，是张艺谋于1990年导演的影片，由巩俐、李保田主演，影片入围了第43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也成为中国第一部获得奥斯卡提名的国产电影。

电影《菊豆》中的核心演员

最初的时候，张艺谋把这部影片定为《呻吟》，因为呻吟是女主人公痛苦命运的开始，是贯穿女主人公悲剧始末的核心，也是人性中最赤裸时的真实反映。它把封建礼教压迫下旧时代女人扭曲复杂、痛苦挣扎而又绝望的关系表达得淋漓尽致。

可能由于名字太过赤裸，考虑到大众的敏感度和接受度，张艺谋最终选择以该电影女主人公的名字“菊豆”为题。

01、 挣不破、走不脱的大染房里，演绎着无性无爱的扭曲婚姻

上世纪20年代，年轻漂亮的菊豆（巩俐饰），被卖身给一个年近60岁的糟老头子杨金山（李纬饰）。

杨金山是一家大染坊的房主，在方圆百里也算数得上的有钱人。可他过得并不顺心，年过半百膝下无子。杨金山是一个有生理缺陷的老男人，他不能生育，性格又极其古怪暴虐，他把自己不能行事的怨气都撒在老婆身上。在买菊豆之前，两房太太前后都被他摧残折磨死了。为了延续香火，他才又买了菊豆。

杨金山（李纬饰）

杨天青（李保田饰）是杨金山的侄子，说是侄子，但其实是杨金山的邻居。杨天青从小父母双亡，之后他被杨金山收养，两人之后以叔侄相称。而杨金山之所以收留杨天青，不过是为了找个免费的伙计，日常也总对天青恶语相向。

杨天青（李保田饰）

菊豆白天在染坊辛苦劳作，晚上还要遭受杨金山的各种施虐。菊豆痛苦的惨叫声传到了阁楼下杨天青的耳朵里，天青气愤不已，又不敢冲上去阻拦，只好将一把斧子狠狠地剁在阁楼的楼梯口处，赫然留下一个印记。

菊豆（巩俐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金山是受封建礼教束缚的人之一，也是整部电影悲剧色彩的奠基者。一直想要个儿子的杨金山，偏偏无法行人事，内心极度扭曲的他，将所有的不甘都发泄在女人身上。

而菊豆，她只是无数受封建礼教压迫的一个缩影，她不被杨金山看作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被当作货物买卖的商品，一个生育的工具。

一座森严的院子，隐喻了一个牢固束缚的封建社会。在张艺谋的镜头下，多次用俯拍的视角展现这座大染房的封闭和压抑，灰暗的房顶、破旧的墙壁、深深的楼梯……这一切都让人感到那个时代的压抑和窒息。

02、菊豆的不满与反抗

周围人劝他叔叔也给他买个媳妇儿，他叔断然拒绝道：天青在我这里吃喝了三十年，再娶个媳妇儿，多一张嘴，养活不起。所以，杨天青年过四十，依旧是光棍一个。

有一天，天青在喂驴时发现了房间有个洞，可以清晰地看到菊豆洗澡和换衣服。看到了这一幕，他整日念念不忘。但他不敢接近菊豆，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只会每天晚上趴在那个洞里看。

早上，伤痕累累的菊豆去柴房，她看到了墙上的小洞，她立刻就明白了天青的意思。在发现杨天青偷窥她后，一开始她是拒绝的，所以用草料堵上了洞，而杨天青晚上为她解围，使她对杨天青多了一分好感。她缓缓地脱掉了衣服，然后转身面对着那个小洞，她知道，天青就在那边看着她。

有一次，杨金山出远门没在家，菊豆早早地把院子的大门从里面关上，告诉天青说：“老东西今天不在家，你不用怕了。”但天青却没有动静。晚上，菊豆去推天青的房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关的紧紧的。

第二天，她跟杨天青表明了心意，两个人有了第一次的肌肤之亲。影片中染房里红布的下滑，齿轮的转动，渲染了两人打开情欲的激烈画面。

在那个年代，菊豆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被迫当商品卖给杨金山，她无从选择自己的人生。但是她也是勇敢的，她选择了反抗，想让天青带她脱离苦海。

在封建礼教的枷锁下，有的人顺从于命运的束缚，屈服于封建礼教的压迫，也有的人选择了反抗，试图冲破命运的束缚。

影片中的女主人公菊豆是封建社会下悲哀女性的缩影，她敢于与封建礼教抗争，但是最终却牺牲在吃人的礼教下。

03、杨天青的懦弱与无能

没过多久，菊豆便怀孕了，这可把不明真相的杨金山乐坏了，他以为苍天开眼、祖宗显灵欣喜若狂。十月怀胎后，天青和菊豆的爱情结晶一个大胖小子出世了，村里的老辈给孩子取名天白。

一个叫杨天青，一个叫杨天白，清白，清白，寓意“清清白白”，父子成了兄弟，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有一天，杨金山又出去了，天青逮着机会又去楼上和菊豆卿卿我我。傍晚时分，金山牵出去的驴回来了，但杨金山人还没回来。

天色渐晚，天青去山路找，发现杨金山从山上摔下去人事不省，天青犹豫了很久是不是要救叔叔回去。想了半天他还是把叔叔背回家，杨金山命是保住了，但下半身已经瘫了，天青和菊豆听到后都在暗自高兴。

自此以后，天青跟菊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在染坊里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夫妻。

杨金山看着身边的儿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早就对他恨之入骨的菊豆毫无畏惧，直接将天白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个震撼的消息告诉了他。

杨金山怒火中烧，想放火烧死这一家人，但被天青及时发现并扑灭。他趁着家里没人，本来想把不是他儿子的天白推进染池，但没想到，一直不说话的天白扭头对他喊了一声“爹”。

这声“爹”让老头大为感动，同时开启了他的报复计划。在天白的生日宴上，杨金山指着本是天青儿子的天白，让他对着天青叫“哥”。荒诞的一幕出现了，爹爹变成了哥哥。杨天青对着自己的亲儿子天白痛苦地喊了一声“我的好兄弟”，然后崩溃大哭。

相对于菊豆的勇敢，杨天青是懦弱的，就连他们第一次都是菊豆主动的。尽管菊豆几次提出，让他带着自己和天白远走高飞，但是他都不敢。

虽然他和菊豆违背伦理和道德在一起，他对森严的封建礼教做出了反抗，可是，他的勇气还没有到完全突破伦理束缚的地步，这也给他们的悲剧奠定了基础。

04、杨天白的心理畸形

后来有一天，杨金山在和杨天白玩耍时，天白失手让腿脚不便的杨金山坠入了染池，老头一命呜呼。可天白非但没有呼救，反而看着杨老头在染池里挣扎扑腾的样子，大笑不止。

杨金山死了，可封建礼教下的大家族就是个囚笼，因为旧社会寡妇不能再嫁，要保持贞洁。所以，菊豆仍然不能和天青在一起，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杨金山出殡那天，为了堵住村里的流言蜚语，菊豆和天青两人更要以七七四十九回拦路“挡棺”的方式证明清白，一人喊着夫君，一人喊着叔叔，开启了一场荒诞式的掩人耳目。

杨金山出殡以后，天青和寡妇菊豆，两个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老杨家世世代代清清白白，不能让人说闲话，于是天青就这样被逐出了家门。

天青搬出染房后，他和菊豆只得偷偷到外面幽会。这天，菊豆和天青在地窖里偷偷缠绵，但因地窖里缺少空气，两人窒息。天白看见天色渐晚两人还未回来，就出去找，找到地窖中，天白忍着怒气将这两人背了回去。

回到家怒火中天的杨天白把昏迷的生父扔进了染池，他眼睁睁看着在水里挣扎的生父被淹死，脸上的冷漠和当时杨金山掉入池中一样一成不变。而这一次，他对自己的生父下了狠手，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的木棒往水中的天青打去，丝毫不顾及身后母亲歇斯底里的呐喊。

菊豆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但她无法阻止。心如死灰的菊豆一把火点燃了染坊，烧掉了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四个人多少年来的恩怨就在这火光之中化为了灰烬。

鲁迅曾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菊豆是美好的，可是最后她是支离破碎的悲剧。

封建社会如同枷锁，困住了一切情与爱，每个人都曾试图打破这样的残局，却发现早已深陷其中，无论如何都只是作茧自缚。

杨天白从不说话，他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重新举起了封建的旗帜，把菊豆想要的自由和文明又扼杀在摇篮里。

05、四人的悲惨命运，揭开了封建礼教的“遮羞布”

封建社会，男权至上，女性大都只是一种陪衬，是生育的工具、交易的商品。这其中有不少的封建礼教的陋习，这些陋习就像一张巨网，将生活其中的人紧紧束缚着，让人感到窒息和绝望。

对于菊豆，她生命里的三个男人都是残缺的，她无从选择的夫君杨金山是一个生理残缺的老头，她爱上的侄子杨天青是一个性格软弱残缺的懦夫，她的儿子杨天白是一个心理残缺的暴戾者。

《菊豆》这部影片是沉重的，它揭开了禁忌的性、愚昧落后的制度，封建礼教桎梏下如蛆虫般生活丑陋的人，以及主人公与封建礼教压迫的殊死对抗。它抨击了千年来冥顽不灵的迂腐，以及墨守成规的封建礼教和枷锁。

影片中菊豆有一句台词：“你听听，那猪在哭它的命呢”，这部影片里所有的人不都在哀着自己的命吗?吃人的封建礼教，是那个年代每个人命里的劫。

菊豆最后那把燃尽染坊的火，也许正意味着：尽管是逆向而来，但黎明的那道光，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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