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仍是女性电影的一部神作

作者:Rachel Syme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来源:Criterion(2023年5月30日)

你可以从一个人收拾行李的方式,得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收拾行李需要手忙脚乱地做出艰难而明确的选择;你携带行李的方式就是你自处的方式。


西尔玛·迪金森来自内陆的阿肯色州,她面容姣好,但丢三落四的,她准备和最好的朋友来一场为期三天的钓鱼之旅,她带了两个沉重的手提箱、两个手提包、两根鱼竿,还有渔网、野营冷藏箱、米色的大钓具箱、便携式灯笼,以及卧室床头柜上的一支小型手枪。


当西尔玛穿着系带凉鞋、飘逸的白色裙子和系带紧身胸衣,顶着卷成棉花糖似的红头发,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时,她看起来更像是准备去约会,而不是去钓鱼。《末路狂花》中的西尔玛由吉娜·戴维斯扮演,她在这一刻表现得非常直率,喋喋不休地解释自己带了这么多东西,是为了以防万一遇到个「在逃变态杀手」。西尔玛身上有着一种迷人的天真——只有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女人才会觉得有必要随身携带这么多东西。

相比之下,她的旅伴路易丝·索耶(由苏珊·萨兰登饰演)则轻装上阵,只用分装袋打包了几件衣物放在一个小登机箱中。在电影开始,她们收行李的蒙太奇镜头里,戴维斯戴着卷发器,穿着宽松的浴袍匆匆忙忙,而萨兰登则沉着冷静,穿着紧身牛仔裤和棉衣,将所有纽扣扣得严严实实。

在离开家之前,露易丝洗了一只蓝色的水杯,轻轻地放在水池旁边。然后,她开着她那辆崭新的1966年福特雷鸟敞篷车,戴着整齐的头巾,涂着精致的口红,看起来就像一个电影明星。她的外表轻松得体,内心却隐藏着一场风暴。

收拾行李的蒙太奇不仅揭示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许多差异,还巧妙地交代了她们都想获得自由。在一开始,露易丝是一家小饭馆里一根接一根抽着烟的虚无主义的女服务员,她的男朋友不在家,她还有一段性创伤史;西尔玛是一个缺乏激情的家庭主妇,她那喜欢拈花惹草的丈夫几乎从不让她离开家。她们周末的垂钓无异于相互救赎。

她们如何收拾行李是一个小细节,但戴维斯和萨兰登都因这部作品获得了奥斯卡提名,这在同一类别的演员搭档中并不常见,她们都很注重细节。《末路狂花》是一部真正的女性电影,尽管它是由一个男人执导的,但片中两位女主的表演以其温柔和坚定不移的特点而精妙绝伦。从她们逃离过去的那一刻起,西尔玛和路易丝就一直在摇摆、编织、进化和蜕变。

据说,当吉娜·戴维斯第一次和导演雷德利·斯科特见面时,她说自己想扮演露易丝。这是有道理的——说话强硬的反叛者,乍一看的确会比没有街头智慧或实用技能的愚蠢的调情者更有吸引力。但当斯科特问戴维斯是否也愿意出演西尔玛时,她毫不犹豫。戴维斯在一次采访中回忆说:「关于我为什么应该扮演西尔玛,我当时都是在胡编乱造。」这一次,卡莉·克里的剧本非常罕见地为女性创作了两个肌肉发达、具有挑战性的角色。戴维斯认为,这两个角色都像是鲜嫩的菲力牛排,而在这个城市,女性通常只能得到又老又硬的牛肉。

现在很难想象戴维斯以外的人来扮演西尔玛了。她给银幕带来了一种合群的朴实感和广阔的能量。戴维斯拍摄《末路狂花》之前,刚刚在劳伦斯·卡斯丹的《意外的旅客》中饰演了一个需要帮助的、古怪的驯狗师——尽管她因这个角色获得了奥斯卡,但她正在寻找比威尔士柯基更凶猛的东西。

《意外的旅客》(1988)


她扮演的西尔玛是一个美丽的矛盾体。她的冒险性感而危险、不成熟;她天生信任别人,但自己却不能被信任;她是一个忠实的乐观主义者,但她正在慢慢失去对人性的信心。戴维斯不加评判地探讨了这些令人抓狂的紧张关系。在露易丝杀了强奸西尔玛的人之后,西尔玛的内心突然爆发了。

露易丝的行为不是有预谋的,而是为了生存,西尔玛希望有人会明白,她们不是自愿成为不法之徒,而是环境的受害者。她仍然相信好人的存在,或者至少相信被好人拯救的古老神话。戴维斯煞费苦心地描绘了西尔玛对男人和他们创造的厌女制度的玩世不恭和完全不信任的每一步,她的脸上越来越多地反映出她的真实感受,仿佛她最终决定向世界展示自己。

另一方面,露易丝贯穿影片的轨迹是逐渐变得柔软的。选择萨兰登出演是明智的;在《末路狂花》之前,她一直在天真的少女(《洛基恐怖秀》中的珍妮)和世俗的女人(《百万金臂》中的妖艳女郎安妮·萨沃伊)之间摇摆不定。萨兰登的大眼睛和猩红色的卷发,使她看起来像默片中的天真少女,但她的声音沙哑,又像一个疲惫的旅行者。

萨兰登为她的女性气质带来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悲伤——至少在电影开始时,露易丝的美貌所招致的只有心碎和虐待。她一开始穿着盔甲——收起头发,蒙着眼睛——但到最后一幕,露易丝一如既往地毫无防备,赤身裸体。她的卷发很蓬松,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背心,戴着一顶朴素的草帽。

她实际上光彩照人,散发出一种内在的平静。枪声一响,萨兰登脸上就浮现出一种早有预谋的感觉——这是对一场意外杀戮的意外反应,尤其是与戴维斯的装腔作势形成对比。但萨兰登意识到,谋杀发生后的那一刻是露易丝最清醒的时候;她做了她一直害怕的事,她甚至知道自己可能会这么做,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开始清晰地思考了。随着影片的发展,戴维斯的脸皮越来越厚,而萨兰登则不断地揭开层层的面纱——疑虑和精神涣散,愤怒和冷漠。

最后,两位女主凝视着广袤的大峡谷,在蜕变的过程中相遇。戴维斯变得更刚强了,而萨兰登让自己变得柔韧。她们两人聚在一起,就拥有了实现解脱所需的一切:勇气、毅力和善意。为了充分理解彼此的经历,她们需要交换哲学立场,因此,当她们决定自杀时,她们就像一个完整的有机体。

正如克里对结局的描述,这两个女人「飞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了大众的无意识之中。」戴维斯和萨兰登甚至在汽车开始移动之前就一起进入了潜意识的模糊状态;西尔玛变成了露易丝,露易丝又变成了西尔玛。像她们这样的女人可能被困在一个拒绝让她们改变的世界里,但她们仍然找到了一种摆脱的方法。

没有什么比一个允许自己转变的女人更让人兴奋的了——在让我们跟随她们,看着她们转变的过程中,戴维斯和萨兰登的表演达到了巅峰。她们拒绝停滞不前,愿意把行李留在路上,学习如何只打包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样,当那一刻到来时,她们便已身轻如燕,可以翱翔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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